留住人才來競爭
文／洪蘭（陽明大學神經科學研究所教授）
最近聯合國的一個國際科學委員會（ICSU）來臺灣開會，委員從北歐到南非都有，每個人都是不同領域的大師，包括二○○二年諾貝爾生醫獎得主。
在招待他們時，我注意到他們非常在乎人才的選拔，每到一個國家就去那個國家最好的大學演講，看研究生中有沒有優秀的，如果有，就立刻給他最好的條件，吸引他去他們的實驗室工作，積極的作風甚至可以用「搶人」來形容。他們以他們實驗室的名氣來吸引好的學生，這些好學生成名以後又增加他們實驗室的名氣，很像我高中畢業紀念冊上寫的：「現在我因您而榮耀，將來我將榮耀您。」吸引人才不但靠獎學金，還要靠名氣，難怪好的學校越來越好。
在細聽他們講選拔人才的方法時，我很驚訝，竟然與我小時候所讀諸葛亮的「知人之道」原則很相似。例如「醉之以酒而觀其性，臨之以利而觀其廉，期之以事而觀其信」，原來外國一樣有考核學生品行的竅門，並不是收進實驗室就一樣栽培。我自己常用的是「告之以禍難而觀其勇」，看看會不會有毅力堅持下去；以及「窮之以詞辯而觀其變」，看看會不會活用知識，隨機應變。我父親常用的是「咨之以計謀而觀其識」，父親喜歡胸有城府的人。細想起來，古今中外知人善任的原則都一致，真理果然放諸四海皆準。
那天晚上回家時，我心裡很高興，身為中國人，祖先留給我們這麼多智慧財產，我們雖然沒有辦法有機會周遊列國來累積經驗，但是一樣可以懂得篩選人才。那天最大的收穫，是聽這些大師說他們怎麼決定接班人，因為他們都是六七十歲的人了，辛苦一生，成立了世界級的實驗室，怎麼去找人接棒，使自己的實驗室可以繼續發揚光大，真的是很重要。
這些大師找接班人，都把品德放在第一位，也就是諸葛亮說的「間之以是非而觀其志」，領導人必須有遠大志向、正確價值觀及公平的心。他們在談理想接班人的人格特質時，令我想起最近看的一本好書《牧者的管理智慧》。這本書把領導者比做牧羊人，常要登高遠眺看哪裡有綠草如茵的草場，因為大多數的羊都低頭吃草，看不見牠眼前十五碼 的地方。同時，牧羊人還得不停的找更嫩、更綠的草場，不然羊群就會因為競爭資源而內鬥受傷；羊受傷了，蒼蠅就會在牠身上下蛋，開始長蛆。所以領導者的責任不但要能看得遠，還要能找資源、把餅做大，使人人都吃飽。至於牧羊者手上為什麼都拿著一個手杖，那是因為他得隨時把逾越的羊拉回來。「約束」和「規範」也是領導者的責任。
和大師們相談的那個晚上，時間過得飛快，一直談到餐廳打烊。或許那晚的陳年紹興酒太醇了，他們每個人都暢所欲言，使我學到很多東西。
二十一世紀的財富在腦力，人才是這個世紀競爭的本錢。怎麼培育可以跟別人競爭的人才，並且讓他們願意留下來為國家效力，實在是教育部最重要的責任。「楚材晉用」對楚國是損失；考上臺大，卻捨臺大而念北大，更是警訊。看到人民的血汗錢沒有用在提升競爭力上，真是覺得痛心。
二十一世紀已走了七個年頭，我們的官員，能不能多花一點時間、心力來看看我們學生的競爭力在哪裡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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