急診室,我們來了! 文/林青蘭
這一天,三年級的子芳和同學們在廊間躲藏穿梭,玩鬧一陣子後,覺得額頭有一點疼痛感,一摸,卻有血漬,子芳佷快地到教具室做簡單的護理,行政助理維綱喚我過去,要協助判斷是不是需要到醫院?
教具室,有不少孩子圍著子芳,此起彼落地鼓噪著:「要縫!」、「不要縫!」、「一定要縫!~」、「恐怕要縫幾針吧!」…子芳的臉上掛著驚慌。
問子芳:「沒有縫過傷口,對不對?」,子芳點頭,眼珠子裏蓄著的淚水就要滾下來了。
我看看傷口,和子芳說:「沒有流血了,但是我不太能判斷需不需要縫,我們去找醫生判斷好不好?」,子芳的眼淚漱地就滑了下來。
我趕忙接著說:「也許不用到急診室,我們到山下的診所請醫生看看,如果不用縫,診所的醫生可以做一些護理,我們就回學校了。」說了這話,子芳收了淚,點點頭,很平和地上了車。我們的身後,孩子們還浮浪著一些齟齬「要縫啦!」、「不用縫啦!」…
孩子們面對傷勢的情緒,其實,很容易因為別人的語言而起伏,各種聲音都有可能會干擾受傷人的情緒;森小的情況是,通常有同學受傷了,孩子們先會受到一點驚嚇,所以,會奔相走告,某某人受傷了…。這有個好處,可以馬上讓能處理的大人也趕到現場;但是,也可能因為氣氛躁動,讓傷者處在緊張又煩躁的情緒裏。
因為理解孩子們的「熱心腸」,通常我們的做法是,向現場的孩子說明,「要不要縫,要由醫生來判斷,現在,我們幫忙讓受傷的人情緒緩和一點會比較好」,這樣的話語會幫忙圍觀的孩子安靜下來,有些孩子也會試著安撫受傷的人的情緒、提供知道的傷口處理方式。
幾分鐘,就到山下的診所了,子芳不再有驚懼的眼,向掛號窗口的護士說明,護士很快地鑽出來,查看傷口,然後,這位護士用拔尖的高分貝聲音:「別鬧了!趕快去醫院!」
這話及聲量,嚇了我好大一跳,急忙牽起子芳的手就往外走,出了診所的門,才發現自己不自覺地縮著脖子,弓著身,突然變成個小老太婆模樣,回了神,想想有點好笑,伸直身子,轉頭問子芳:「妳有在鬧嗎?」
子芳大約沒想到我會這麼說,噗嗤笑了一聲,搖搖頭,我接著說:「我也沒有在鬧啊?!沒有人在鬧吧!」
兩個人燙平了心情,上車,我手握方向盤,回頭跟坐在後座的子芳問:「準備好了?」,她點點頭,我刻意用點力道,想要壓過先前那護士的聲量,用力吼它一聲:「急診室,我們來了!」,從後視鏡,我看見子芳咧著嘴角在笑。
因為從事的是教學的工作,在生活中有很多機會,我常會把自己放在「教和學」的互動模式裏,特別是和孩子有語言往來時;譬如,本來也許是簡單的一句話或一個狀況,但是,因為對象是孩子,就會特別想要照顧孩子理解的狀況,也因為這樣,即使不在課堂上,也會好像是在跟孩子上課的感覺。
特別是送孩子到醫院看診;受傷的孩子非常弱,非常需要協助;我自己的經驗是,會更讓自己(這個老師的角色)處在高度警覺的狀態裏,來協助孩子面對看診可能會有的狀況。
這時,和孩子們使用的語言,可能會有兩面,一面是讓傷者的情緒更不好;另一面,是能夠協助傷者能平和應對。後者,當然是我們的選擇,要特別想過、小心使用語言,因為,我們不希望孩子在已經發生的恐懼裏,再增加其它不必要的恐懼。
往急診室的路上和子芳說的有:
先問她剛剛發生了什麼事?請她自己說受傷的過程,這個部份在醫師診斷時通常會問一遍,除了讓孩子可以有時間先回想,也可以在第一時間告知醫師可能需要有的診療,例如,頭部有沒有撞到,除了傷口還有哪些身體的部份可能也受傷了…
也先跟她說接下來醫生可能會有的動作,可能會打什麼樣的針,像麻醉針、破傷風針。打過這兩種針的人一定都知道這兩針,很痛;所以,我們絕對不會跟孩子說,不痛,反而會真實地跟孩子說,這兩針會很痛,不過,痛的時間不會太久。
特別是,也會說,這整個醫療過程,如果她痛了、難過了,想哭了,沒有問題,就哭出來!因為我們知道會痛,而且,要讓自己去接受那個一定要接受的痛,是辛苦的,所以,想哭就哭!不必在意別人的眼光!
另外,在診療時,通常孩子看不見自己的傷口及處理,常常,陪著的老師就跟孩子口述現在醫生跟護士正在做什麼動作,做這個動作的用意是什麼?
這個老師口述的方式,主要的想法是,透過真實的了解,孩子可以免於無知的恐懼;這是整個協助孩子就醫的過程,最重要的教育理念。我們也發現,通常孩子被告知得愈多,他也愈能平和地面對醫療的動作。
這一天,子芳在急診室經驗了她生命中第一次傷口縫合,在急診室裏的子芳沒有再流淚,也沒有驚懼的眼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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